【叶黄】莫笑夜雨声 02
传送楼：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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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来吧，都跟了小半个时辰了，也不嫌累？”叶修勒马扭头，朝着左后方的一丛荒草看去。
草丛里果然躲了个人。一袭月白色锦袍衬得人好生俊俏，若不是手里握着剑，多半要被当成谁家的小公子了。听见马背上那人的叫喊，他却是一动不动地继续猫着腰，存了心不打算暴露。
“我说黄少天，多少年了还玩这游戏，你幼不幼稚啊？再不出来哥可走了，跟丢了人你就在山里陪豺狼虎豹过夜吧。”叶修说着，当真就又骑了出去。
“喂喂喂喂喂叶修你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啊！”黄少天从草丛中跃出，一个三段斩，拦在了叶修道前。
叶修嘿嘿一笑：“我不走你能出来？”说话间，已然伸出了左手。黄少天拉住就势一跨，坐到了他身后，故作凶狠地又补了一句：“没良心！”
“唉哟少侠现在可是剑圣，不能乱冤枉人啊，小生哪里没良心了。”
“上回在杭州城，是谁一声不吭就跑没影了？你还有理了？我跟你说本剑圣可是很忙的，蓝溪阁那么多……”
叶修一听这是又要叨叨上了，赶紧打断：“我那不是公务在身么，皇命难违啊，还请少侠体恤则个。”
“呸，少跟我咬文嚼字的。”黄少天骂。
“得嘞，谢少侠不杀之恩。”叶修笑着，盘算起了到下一处驿站还要多久。虽然他不介意跟黄少天共乘一骑，但现在自己是戴罪之身，就这匹马逃命起来还嫌慢呢，加个大男人坐后头，今儿晚上一准得被追上。
黄少天正想往叶修身上靠靠呢，一凑近就皱起了眉：“你这衣服哪儿捡来的，怎么一股霉味儿？”
“京城天天下雨，人都发霉了何况衣服。”
叶修说完就不吭声了，黄少天自觉无趣，话题一转道：“差点忘了说正事儿。”
“嗯？”
“你被通缉了！！！”
“哦，意料之中嘛。”
“我说你要不要这么淡定啊，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架不住人多啊，你知道锦衣卫有多少人么！”
“这我还真知道，锦衣卫下辖十四所，在籍五万六千七百九十九人。”扣掉的一个人是他自己。
黄少天也不管叶修看不看得见，翻了个白眼。“这么多人不说倾巢出动吧，来个零头都够把你围上十层了。”
叶修笑：“这不还有你么。”
黄少天得意地哼了声，他在城门口看到告示后追来，自然不是单纯为了报信。但这并不影响他借机奚落叶修几句。
“早跟你说了伴君如伴虎，跟着本少侠闯荡江湖不好么非要去当朝廷的走狗，这下好了吧，皇帝老儿翻脸比翻书还快，居然要把你这大功之臣缉拿归案，归什么案，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整日里为了狗皇帝累死累活惩奸除恶的能犯什么案，不给你加官进爵也就算了还安个欺君之罪，哼我看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黄少天语速极快地说着，都不带喘气的，叶修被吵得直摇头。
“难得我们剑圣一口气蹦了这么多成语出来，有进步啊，被你大师兄捉去读书了？”
“说正事儿呢，别打岔。”黄少天被戳到痛处，蔫了半截。喻文州总变着法儿的让他读书练字，烦不胜烦。
黄家是书香世家，祖上秀才举人无数，怎料到了黄少天这儿，非但不思功名，还整日舞刀弄剑，后来虽闯出了名声，黄老爹却不甘心，拉着喻文州一口一个世侄，请他规劝儿子多读书。
黄少天哪儿坐得住啊，这不，又寻了个机会，打着替师父巡视分舵指点弟子功夫的名义，一路北上。他本就讨人喜欢，在各分舵里自然是好吃好喝地供着，闲了就找人过过招，好不惬意。
他原本是打算下旬去京城找叶修，等过了冬再回总阁，怎知刚到空积城的分舵，就听蓝河说巧，巧到蓝河差点以为他是和君莫笑合起伙来整自己的。黄少天自然要维护他在蓝溪阁的光辉形象，很是同仇敌忾地把君莫笑好一通臭骂。不过骂归骂，叶修的真实身份，他倒是守得很牢。
这下也不用去京城了，黄少天留下一句“我给你追宝石去”，就跑没影了。至于被叶修说幼稚的小把戏，他倒是真玩不腻。
“唉，你怎么不说话了？”消停了没多久的黄少天满血复活。
“是你叫我别打岔的啊。”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得罪皇帝了？一世英名就这样被毁了，你能甘心？”
“少天，我入朝为官，不是为了皇帝。”叶修正色道。
黄少天听他语气认真，也敛了嬉笑。叶修身上揣着太多秘密，有一些是连他也不知晓的。但他是个有分寸的人，虽然话多，但从不过界。叶修喜欢他这份通透，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排斥他的靠近。时间久了，靠得太近，就移不走了。
“是朝中有奸臣吧？你太耿直，容易挡别人的道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人给你下了套，皇帝自然也愿意压一压你的风头，毕竟要防着下臣功高震主嘛。”黄少天是江湖中人，虽没说中全部，但分析得倒也在理。
“我一个当差的，能有什么功高震主的本事啊，少侠抬举了。”
“假谦虚。历任指挥使可有不少是领将军衔的，位高权重，万一局势有变，没准要披挂上阵……”说到这儿黄少天自个儿也明白过来了，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嘴就被叶修堵上了。猝不及防之下，竟不知手该往哪儿放。好在这一吻并不长，叶修点到即止地放开了他。
“你明白就好。”这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黄少天叹息，说到底还是皇帝不信任。最可气，却也最无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大部分时候是黄少天在说，诸如姑苏得月楼的松鼠桂鱼刀工精湛，金陵城的廖记肘子不慎被人打翻了酱缸，还有前两年一起吃过的那家驴肉火烧搬走了很是可惜……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叶修听了笑他：“堂堂剑圣，脑子里除了吃就没点儿别的了？”
黄少天反驳，又给他说起了江湖轶事：百花谷的两位谷主近日收养了一个弃婴，却为孩子随谁姓起了争执；大名鼎鼎的侠盗方锐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呼啸山庄唐庄主，被下了悬赏令要活捉他；膝下已有六子的郭明宇郭大侠新添幺女，也不知是喜是忧……黄少天舌灿莲花，桩桩件件由他说来，比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要精彩。末了还与叶修打赌，赌那百花谷的小娃娃究竟会随谁姓。
“我赌张佳乐，他那火爆脾气，真闹起来，孙哲平能不让着？”
叶修哈哈大笑：“孙哲平会不会让我不知道，但少天要是想收养孩子了，我一定让着。”
“滚滚滚滚滚，我们蓝溪阁有一个卢瀚文就够了！”黄少天气结。平日里他可没少被这小鬼折腾，直接后果就是把所有孩子视为洪水猛兽，紧接着又吹嘘起了自己小时候有多乖巧多省心。
叶修早就习惯了他的跳脱，也不去打断，听着听着，倒有了几分倦意，便伸手去摸别在腰带上的烟杆儿。
“咦？”摸了个空的叶大烟袋回头看去，只见黄少天抓着他的烟杆晃了晃，笑得好不得意，一颗尖尖的虎牙白亮白亮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黄少侠，赏口烟呗？”叶修扮出一副可怜相。
“叫声好听的，本少侠就考虑考虑。”
“嗯，叶夫人？”
黄少天气得差点把烟锅直接扣叶修脑门上。
“姓叶的你今天都别想抽烟了！”
叶修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模样儿，好不容易才绷住了笑，眼疾手快接住了朝自己飞来的烟杆。一掂分量，就知道黄少天为何会轻易还他——烟袋空了。忍笑变成了苦笑，叶修认命地把烟杆别回腰间。
黄少天心情大好地哼了会儿小曲，没多久，天阴了下来，晚上多半得下雨。可叶修这马着实普通，又驮着他们两个人，速度比先前慢了不少，两人已然可以听到另一副马蹄声。
那是黄少天的马，追风。叶修曾笑话过这名字烂俗，黄少天说，那要不给它改名叫老叶？叶修嘬了口烟，回道，原来少天是喜欢骑乘，气得黄少天想换马。不过追风是在蓝溪阁出生的，黄少天看着它长大，喂养出了感情，自然舍不得，只好由着叶修胡说八道。
从空积城出来后，黄少天骑马追了一段，便把马藏起来，自己躲进了荒草丛里。后来黄少天上了叶修的马，追风有灵性，迟迟不见主人，就自己追了上去。
眼见追风赶上来，黄少天纵身跃起，落回了自己的马背上。叶修直接把马骑上岔道，然后用烟杆抽了两下马腹，旋即跳离。那马受惊飞奔，叶修则几个起落追上了黄少天。
黄少天拉着追风停在路边，从革囊里翻出一个竹筒。叶修一看就知道他嘴硬心软，笑嘻嘻地把烟杆递了过去。
竹筒盖子一开，烟叶的香味就逸了出来。黄少天熟练地装进烟锅，又倒了一点儿在烟袋里，然后拿在手里转圈儿。
烟杆上有一块褪了色，被磨得发亮，一看就是用了好些年的“老古董”。黄少天嗤笑：“多少年了还用着这杆破烟枪，你们锦衣卫不发俸禄的么？”
叶修坐在黄少天身后，满不在乎地说：“嘴里叼着的东西，有什么好换的，你看我亲了你这么多年的，不也没换人么。”
“叶不羞！！！你给我滚下去！”黄少天吼了一声，驾着马就蹿了出去。
叶修自然不可能被甩下去，却非要装作坐不稳的样子，圈住黄少天的腰。
“喂，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少抽点，到了客栈我叫你。”
叶修吐了个眼圈：“没事，哥就是三天不睡，骑个马也不至于把你摔沟里去。”说着，还特意往前顶了顶，整个人都贴上了黄少天后背。
黄少天羞得差点咬舌头。再次告诫自己，对于这家伙任何同情都是多余的。他咬着牙恨恨道：“你以为我乐意啊，现在是逆风！”
逆风而行，烟都是往身后吹的，黄少天向来不喜欢闻烟味，却偏偏摊上了个老烟枪。老烟枪倒还算有自知之明，抽了一会儿就收起烟杆，腾出手来拉缰绳。黄少天被他环在胸前，紧贴着，暖洋洋的，再冷的风也灌不进来。
黄昏时分，大雨忽至。
黄少天心说这荒郊野外的都没个避雨地方，叶修却是撑开了千机伞，将两人完完全全地笼罩住。
“你竟然带伞了？我怎么没看到？”黄少天有看到叶修背着兵器，但千机伞外头包着一层麻布，只露出伞尖的一点银光，就当还是他的长矛，这下看清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说老叶你手里这到底是什么啊，矛不像矛伞不像伞的，哎哟这伞骨上还有尖钩呢，哈哈哈你该不会是用来当兵器的吧？诶对了，你的那杆却邪呢怎么没见你带着了？”
“却邪啊，折了。”叶修的目光不知飘向了何方。
黄少天看不到叶修的表情，却听得那波澜不惊的语气里，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比他第一次被叶修骗着嚼烟叶还苦。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叶修提着缰绳的手。
叶修的手很好看，指节修长，掌心里因为常年习武有一层薄茧，此刻摸上去，透着点凉。
“少天。”
“嗯？”
黄少天正等着下文，叶修却没再说下去了。他用一个吻代替了一切。
少天，谢谢你。他在心里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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