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

【叶黄】如果没有感觉 15

*老艺术家影帝叶X小鲜肉歌手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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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怎么了这是？再哭下去妆可就花了啊。”叶修拿着手机回到了床上。

这口气，黄少天听得直摇头，递过去一个鄙视又无奈的眼神，如果是文字聊天他绝对要吐槽几句诸如“有你这么安慰女孩子的吗一点都不会说话，难怪这么多年没交到女朋友”之类的话，不过想着人姑娘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乖乖选择了沉默。

叶修是直接把手机放被子上的，所以他能看到屏幕上“苏沐橙”三个大字。黄少天对这个名字不陌生，金牌编剧和叶修好友这两个标签足够让他对这位传说中的大美女心生好感。哭得这么伤心，是受了什么委屈？黄少天不由好奇。

“我去看点映了。”苏沐橙抹了把眼泪，哭声渐止。

“哦，那个啊，我也看了，拍得挺好的，口碑应该不会差。”

“可是……可是他们怎么能把你的戏份都剪了呢？”

“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叶修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包烟，夹了一根在手里，见黄少天皱着眉揪紧床单，便伸手把人搂到自己怀里。

黄少天没法说话，只好把脸埋在叶修颈窝里，轻轻蹭两下。沐浴露的香味中带了一丝甘甜，闻起来很舒服，黄少天此刻却没兴致去舔上几口，只是竖着耳朵去听两人的对话。

“不是的，样片明明不是这样的。”苏沐橙摇着头，才刚忍住的泪水又滑了下来。

“沐橙，样片有三个半小时，对于公映来说，它太长了。”

“可他们把你的那条线全剪了。甚至把这个角色变成了日本人。”

“不能搞种族歧视嘛，日本人也是人，更何况他身上本来就流着日本人的血。”

“可是他的矛盾与挣扎呢？那些都白拍了吗？”

“怎么会白拍呢？”烟被手指夹得变了形，叶修所行了不点了，丢到一边，感觉到怀里人的扭动，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演过，体验过，就相当于经历了一次那样的人生，多赚啊，亏的是老板，浪费的都是他的钱。”

苏沐橙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叶修说话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可他解释得太多了，像强词夺理的安慰，而他应该知道，自己想听的不是这些。

作为原著作者和编剧，没有人比苏沐橙更清楚角色本来的面貌，当然，叶修除外。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伤心。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去写的人物，叶修花了那么多时间去揣摩的角色，硬生生被剪得支离破碎，就像看到最心爱的孩子被人欺负，她心痛她愤怒，她替叶修感到不值，可她改变不了这样的结果。

叶修脖子里凉凉的，有什么液体粘在那里。他把毛茸茸的脑袋扒拉出来，就见黄少天两只眼睛红通通的挂着泪花，一副想要说话却又不得不憋着的模样，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哭了啊。”叶修勾着舌头去舔黄少天的眼角，咸涩的泪液与清甜的津液混在一起，湿漉漉一片。

女孩的直觉告诉苏沐橙，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叶修的语气太过宠溺，又带着爱怜，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脸上的表情该有多温柔。

“是嫂子吗？”苏沐橙试探着问，叶修单身了这么多年，说实话，她和哥哥都挺担心的，生怕他就这么打一辈子光棍。

“男朋友。”叶修回答得极为干脆，一点儿也不掩饰语气里的骄傲。

苏沐橙在手机那头轻笑了一下：“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今天。哥效率高吧？”

靠，这就把自己供出去了？黄少天白了他一眼，却毫无杀伤力，叶修干脆让他跟苏沐橙打个招呼。黄少天一秒叛变，化身苏大美女的脑残粉，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在那里咯咯直笑。

“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苏沐橙现在心情好多了，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小女孩，能够承担更多的风雨。祝福了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

“老叶，你演得那么好，一定会拿很多很多个影帝的。”黄少天突然来了一句。

“必须的呀。”叶修说得理所当然。

其实他们都知道，叶修已经有三年没再拿影帝了。今年的颁奖晚会上，评委会主席面对媒体的采访，说：“叶修的演技，还需要用奖项来证明吗？”

摆明了认可你、却不给你评奖的态度。

《帝女花》是典型的冲奖类影片，片花曝出来的时候，粉丝们就盼着叶修凭此片夺回最佳男主角的奖杯，狠狠打脸那些喷他过气的黑粉，可片子被剪成这样，戏份七零八落，怕是连提名都难。

黄少天想来想去还是气不过，之前只当是嘉世搞噱头，演着配角戏宣传双男主，却原来是被剪的。这性质可比拿影帝炒作严重多了，简直可以称得上下作。

粉丝与男友的双重身份把黄少天心里的怒火燃得更旺，鼓着腮帮子愤愤不平地开骂，原本就不算平整的被套边缘成了他的蹂躏对象，替嘉世受过。黄少天越骂越来劲，普通话骂完了飙广东话骂，叽里咕噜一大通俚语，巴掌大的脸涨得通红，语速快到能创吉尼斯记录，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又尖又细，听得叶修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怕他会被自己的口水给噎到。

除了听他讲完，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叶修想。虽然耳膜有点扛不住，但他挺得意。像冬日里喝的热可可，暖在胃里，甜在心头。还真是捡了个小活宝。

“我靠，亏你还笑得出来，怎么跟个局外人似的啊，被剪戏份的是你啊是你，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不然呢？哥自己去剪一个？剪片子我倒是会，不过发行不了吧？”叶修摊手，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黄少天真想上去给他一拳。“等等，你还会剪片子？妖怪啊，直说吧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嫩了几个段数的小黄同志果然被叶影帝带歪了节奏，从商业剪片扯到饭制视频，大谈Fcp与Pr的优缺点，最后毫无悬念地完败，在被子里扭作一团，也不知道拉扯到了哪里，牵出令人尴尬的酸痛，哎哟了一声把脸蒙进被子里。

叶修忙把人扒拉出来问：“还在疼？”

“没事，第一次哪有不疼的，多做几回就好了。”黄少天反过来安慰人。

“你又知道？”

“书里不都这么写的么？”黄少天说完恨不得咬自己舌头，呸，叫你多嘴！

叶修果然很不要脸地凑了过来，手撑在他两侧，眼神里带了几分迷离：“实践才能出真知啊。”

黄少天连忙装咳嗽，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戏份会剪？”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起点，这本事叶修也是服气的。

“能猜到一点。”黄少天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也就实话实说，“嘉世看重票房，电影太长会影响上座率，所以肯定得剪，楚云秀是女主，她的戏份当然不能少，孙翔的戏基本都是和她搭档，也不好下手，其他配角戏份本来就少，再一剪剧情就连不上了，你说还能剪谁呢？”

叶修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戏份被剪是理所当然的，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黄少天还是安慰他自己。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先拍后剪太不地道了，真要控制时间，怎么不先控制剧本长度？说来说去还是嘉世手黑，他们现在眼里只有孙翔，我看你还是趁早跳槽吧。”

“哪有那么容易啊。”叶修不置可否地笑笑，“我能走到今天，已经算运气足够好了。”

黄少天想到叶修先前说自己跑了三年龙套的事儿，倒也能理解他的淡然了，这要是换了那些在电影学院里就被捧成主角的小鲜肉，还不得哭死，不由好奇叶修的过去，缠着他讲为什么会去演戏，又是怎么认识的苏家兄妹的，至于为何会演《却邪》，那更是娱乐圈的一大未解之谜。

“啧，问题还真多。”叶影帝头大，顶不住小朋友殷切期盼的眼神，只好回忆往昔峥嵘岁月。

“说起来挺丢人的，我会去混片场，是因为其他地方不招童工。”

“童工？”

“那时候我刚满15岁，有回跟家里吵了一架，就学人家离家出走，没多久身上的钱就花光了，只好找工作挣钱。有人给我说，影视城那边招群演，一天40块，包盒饭，就去了。”

黄少天万万没想到，叶影帝进入演艺行当，竟然是因为这种中二又无奈的理由。不过得亏年轻时的热血，要不他的演戏天赋就要被埋没了。那可是演艺界的一大损失。

“你不肯接受采访，该不会是怕这段过去被爆料出去丢不起人吧？”

叶修竖着大拇指夸黄少天聪明：“哥也是要面子的啊。”

这样的秘密黄少天不想一个人知道，他想告诉全世界，让所有叶家军陪他一起内牛满面——你们的叶神人设已崩，他哪里是高冷，怕丢人而已。想想这些年自己是怎么在网上形容爱豆来着的？高岭之花，遗世独立。

黄少天抖了一床的鸡皮疙瘩。

叶修无视黄少天痛心疾首的夸张表情，继续说：“没多久我就认识了苏家兄妹。沐秋是影视城外摆摊卖夜宵的，他做的蛋炒饭特别好吃，我就常去，沐橙帮他打下手，看到我，会偷偷往碗底多加几粒火腿丁。那时候我住在一个车库里，一到下雨天就漏水，被子经常是潮的，沐秋就说，可以住他家去，租金算我便宜点。”

“便宜点？那是多少钱？”

“200块吧，一个储物间，刚好有张折叠沙发，拉开来能当床睡。”

黄少天哦了一声，不知何时已经抱紧了叶修，开着空调，却像怕他冷一下，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少天，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两人贴得太紧，叶修已经感觉到自己在升温，不得不拉开被子透气。

“咳，苏家兄妹是什么时候改行当编剧的啊？我记得《却邪》也是苏沐秋的第一个剧本吧。”

“只能算他署名的第一部，之前一直是当枪手。”

“给知名编剧当枪手？”黄少天以前看过篇帖子，说编剧这行水也很深，新人没门路又没人带的话，就只能去当枪手。

“差不多吧，沐秋很擅长模仿，不管是构思风格还是台词风格，也不管是扩写还是续写，他都能够以假乱真。而且他手速快，一天能写两三万，那些临近死线交不出稿的编剧，都会找他救急，所以在小圈子里有神枪手之称。有一回帮某个大编剧救急，对方看他确实是干这行的料，当枪手太屈才，就让他写个新剧本，自己有渠道帮他推荐。”

话说到这儿，黄少天已经脑补完了后文：新剧本名叫《却邪》，在大编剧的推荐下，卖给了嘉世，叶修作为苏沐秋的好朋友，怀揣一身演技，被推荐去试戏，成功获得了男主角，华丽变身影帝。

然后叶修一盆冷水把他大脑里闪着光的Perfect浇灭了。

“那时候嘉世还只是个新成立的影视公司，急需一部作品来立足。老板买下剧本后，好不容易花大力气大价钱请了名导，结果开拍前最大的投资商犯事儿被抓了，这部戏差点黄掉。他抵押了公司的房子去银行贷款，也只够勉强维持拍摄的日常开支，没有多余的钱去请一线大咖来演男主，其实二线的也请不起，就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在片场招募试镜。”

“风险与机会同在。三线开外的小明星没办法帮他吸引票房，请他们演男主还不如启用纯新人，这样省下的资金可以去请老戏骨来镇场。”黄少天适时地补充道。《却邪》的男主叶修虽然是新人，但他记得配角里有好几个眼熟的国家一级演员。

叶影帝自卖自夸，一句自己用演技征服了导演结束这段陈年往事。

“难怪嘉世从来不谈《却邪》选角的事，只说你是公司刚出道的新人。陶轩那么好面子的人，肯定是想办法把投资方被抓的事儿压下去了，还能趁机树立一个公司独具慧眼给新人创造机会的良好形象。”黄少天总结道。

叶修陪人说了半天的话，加上先前的体力消耗，早已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再一看时间，这都下午两点了，便让黄少天再躺会儿，他去做午饭。

刚才的那段话，让他回忆起了当年的陶轩。

那时候的陶轩事业才刚起步，还没有变成现在唯利是图的陶老板，他像个普通人那样，亲自去片场招人，挨个儿面试，最后定下叶修。

等清散了其他工作人员，陶轩这才面带为难的看向叶修。

“是这样的，小叶，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陶轩详细地把公司惨遭撤资的事儿说了一遍，大谈资金如何如何紧张，边说边观察叶修的表情，“所以你的片酬……”

叶修跑了三年龙套，还是第一次被幸运女神眷顾，生怕会因为片酬的事与角色失之交臂，便主动说：“我不在意片酬，公司实在困难的话，不给也没事。这个剧本特别好，花点经费把服装道具搞上去，特别是场景搭建，挺重要的，只要大家都用心点，拍出来肯定不会差。”

“行，那就这么定了，片酬先欠着，等公司赚钱了我再补偿你。”陶轩笑着跟叶修握手，“小叶，欢迎加入嘉世。”

叶修压根儿没看合约内容，提笔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却邪》是叶修的成名作，唯一的片酬叫做盒饭。这件事叶修没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刚才和黄少天说起往事，也刻意隐瞒了这一段。

要是说了，他真不知道小朋友会闹成什么样。

其实能拿奖，他就觉得比多少片酬都值了。

可惜，现在的陶轩眼里只有票房，能用特效解决的，一律绿幕。

叶修想着心事，手上功夫却没耽误，煎了牛排拌了意面，去喊黄少天出来吃饭。

黄少天已经穿好了衣服，不知从哪儿摸来本书，正坐在床上翻着。叶修一看，可不就是《帝女花》的小说原著么，苏沐橙打样的时候送了自己一本，电影上映后会公开发售。

“老叶，这本书送我吧？”黄少天晃了晃手里的书。

“行啊。”

“那再给我签个名好了，我要To签。”

叶修心道人都是你的了，更何况什么签名。不过他还是去抽屉里找了支笔。

素净的扉页上，签字笔的墨水留下简单的两排字。

TO：我的天

                叶修

黄少天拿到签名，噗地一声笑了。

“字太丑？”叶修问。

“没没没，就是这三个字让我想到了一首歌。”

“什么歌？好听吗？”

“还行吧。”

“那少天大大唱来听听？”

“不是说可以吃饭了吗，我都饿死了，走走走赶紧吃饭去！”黄少天扯开话题，推着叶修往餐厅走。

那首歌虽然好听，但黄少天希望自己永远都不用去唱。